畲民旧影寻踪
畲民旧影寻踪
民国时期，一批民族学研究者和知识分子，走进了神秘地畲民和畲寨，利用现代的科学方法，开展实地调查研究，陆续发表了一批关于畲民的研究论文，如《浙江景宁县敕木山畲民调查记》(1932)、《括苍畲民调查记》(1925)等，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一手调查记录。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一批当年这些学者拍摄的畲民影像，并对其进行了初步的调查和了解。
几年前，我在台湾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简称史语所)的网站上发现一批关于畲民的老照片, 共有90多张,并可在线浏览下载。根据文字说明这批照片拍摄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拍摄者为勇士衡，拍摄的地点为旧处属丽水县的长岗背(今市区上岗背)、山根(在今水阁街道)、横坑(今峰源乡)等村，每张照片均附有拍摄时间、地点、人物姓名等文字信息。
这些照片真实记录了上世纪30年代畲民的真实生活场景，包括畲民的服饰、外貌、村庄的远景、近景、民居，畲民的生产、生活习俗，还特别对畲民的宗教信仰进行了详细的影像记录。
拍摄这些照片的目的是什么呢?在其背后又有些什么故事?照片中的这些人和景物现在是否还能寻到踪迹?带着这些问题，几年来，我一直在查询相关资料，希望能得到更多的线索，解开这些疑问。
据1981年在台湾出版的《中国的民族社会与文化：芮逸夫教授八秩寿庆论文集》记载：民国二十三年(1934)芮先生(芮逸夫)与凌先生(凌纯声)曾调查浙江南部丽水等县畬民。同行的还有技术员勇士衡专门负责照相、绘图、拍摄电影。
芮逸夫和凌纯声两位先生都是中国民族学与人类学发展史上的关健人物,他们主张走出书房进入田野，进行少数民族第一手资料的收集和研究,学术著作颇丰。在一年前的1933年，三人前往湘西苗族地区调查，使用了电影摄像机，开创了中国影视人类学的先河。另据《社会学、人类学新词典》介绍，对浙江畲族、云南彝族等边疆民族的调查是中国人类学家较早的田野工作实践。
经多方查询，得知凌纯声教授于1947年发表过一篇名为《畲民图腾文化的研究》(刊印于《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6本，1947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论文，此论文开创了以西方现代科学研究畲民的先河，是民国时期畲民文化研究的最高成就之一，是畲民研究的经典之作。为能目睹此论文的原貌，我通过网络购得这本60多年前出版的书。在此论文中，凌纯声先生也提到自己曾于民国二十三年春到浙江丽水等县考察过畲民，并对畲民的图腾信仰作过详细的调查。
《畲民图腾文化的研究》全文共45页，约2万字，有照片和图画44幅，对畲民图腾崇拜有关的盘瓠传说、祖图、祖杖、头冠、族谱、歌谣、文学、风俗习惯、祭祀等作了深入的调查研究，既有文字描述，又有图片说明，图文并茂。还附录《高皇歌》、《同源娘姓歌》以及世界犬图腾民族分布图等。此外，还与广西瑶族以及世界15种犬图腾崇拜的民族作了比较研究。此文为研究畲族历史与文化提供了重要资料,是作者历经十几年对畲、瑶、苗等南方民族进行系统调查研究后的成果，并不是一朝一夕而成的。
这批老照片涉及多个村庄，有些村庄如上岗背，如今已成为市区，地貌和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已无踪迹可寻，有些则因位置较偏，交通不便，寻访较困难，只好留待将来。所以，我选择了具有代表性的水阁街道山根村进行实地寻访。涉及山根的照片有约20张，包括村庄景物、畲民人像、庙宇、家谱、祖图等内容。
山根村因位于海拔868米的大梁山脚而得名，原属龙江乡，现属水阁街道，由山根、沙旺、五宅塘、五亩头、尖坳、梨头尖6个自然村组成。全村蓝姓为主，雷、钟两姓人数较少,是一个典型的畲族村，中日民俗文化考察团的专家曾于1990年，1991年3月和10月，三次到山根村考察畲族民间文化，详细了解了畲族婚嫁礼仪、民间舞蹈、祭祖祈祀仪式、山歌会等。
山根虽位于水阁工业区，但因暂时未开发，地形地貌和村庄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这为我寻找老照片中的景物创造了条件。2012年4月，我在一位执着于记录乡村影像的朋友带领下，来到山根村。一到村口，我便发现有两张老照片中的景物和现在的村庄地貌极相似，老照片中的山峰、樟树、山涧和70多年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如今的村口建了许多新房，这和过去已大不相同了。
进入村中，遇到几位五六十岁的老人，我拿出照片请他们辨认，村庄旧影大部分老人还能认出，但对于照片中的人却已无人知晓。这时村里人带来一位老人，看了这些照片后，老人非常高兴，说他知道拍摄这些照片的人，他当时虽然只有6岁，但还记得当年的一些事情。
老人名叫蓝樟鍔，乳名蓝马宽，出生于1928年，丽水县粮食局退体干部，今年85岁，是村中最年长的一位老人。他家中原有一张当年这些学者给他和祖父母拍摄的合影,可惜照片在文革中丢失。
老人带着我去寻找老照片中的景物，但原有的许多房屋已拆毁，解放后在村庄周边新盖了很多房屋,新建了通村公路，一些山坡和田地进行了平整，村庄和70多年前相比已有很大变化。老人记得当年这一行三人就住在他的一位亲戚家，现在这幢房屋还基本完整。他们一共住了两三个月，并付给房东每天一元的房租。在山根期间他们还购买了许多畲民的生活、生产、宗教用品带回南京。
蓝樟鍔老人说，当年山根村人口很少，只有十几户人家，不到一百人，全村都是畲民，与汉人很少交往。因当时畲民的民族成份没有确定，畲民经常弄不清自己属于哪个民族，常常被当作苗族或瑶族。畲民们看到照相机时都感到很新奇，但又非常害怕拍照，生怕被摄去血色和灵魂。这些趣事给幼年的蓝樟鍔留下了深刻的印像。
在1948年底，包括这些照片和实物在内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重要档案资料和故宫博物院的国宝们被一起运到了台湾，现保存于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
在台湾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网站上除畲民的照片外，还展示有当年所采集的56件畲民日常生活、劳动、宗教所使用的实物和100册畲民文书的图片。随着两岸交流的加深，如文化、宣传部门能通过文化交流，将这些珍贵的畲族史料迎回他的收集地丽水举办展览，那定将是两岸文化交流史上一件的盛事。
台湾语言研究所网站上展示的畲民文物,共56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