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理-收复台湾的畲族名将
陈亚芳 |
蓝理(1647—1719),字义甫,号义山,清初漳州漳浦县赤岭畲族乡人。他勇武有力,参加清军平治“三藩之乱”,积累军功,后来成为施琅麾下大将,随征澎湖,海战中腹破肠出,裹创力战,为收复台湾立下赫赫战功。康熙皇帝称之为“破肚将军”,并亲书“所向无敌”、“勇壮简易”赐给他,以示表彰。他历任宣化总兵、定海总兵、天津总兵、福建提督等要职。
蓝理出生于清顺治四年(1647),家贫,自幼习武,有大志。他说过:“丈夫不封侯拜将,非人也!”年轻时就精通刀枪盾炮各种兵器。旧志传描述他身材魁伟,嘴大足容一拳,能力举八百斤,足追奔马,还能够拽马尾倒行。
康熙初年,福建境内时有小股农民起义,但良莠不一。此时卢质在漳浦赤岭附近聚众抗清,但也常有劫掠行为,乡民畏惧之。年轻的蓝理组织了五十名壮士与卢质对垒。在一次战斗中,蓝理与卢质各持短刀盾牌,鏖战百余回合,蓝理越战越勇,阵斩卢质,卢部溃散。可是漳州知府认为蓝理与卢质是同类人,因把蓝理逮捕入狱,一关就是十余年。
康熙十三年(1674)三月,守福建的靖南王耿精忠响应滇西的平西王吴三桂和广东的平南王尚之信起兵叛清,史称“三藩之乱”。耿精忠下令释放了全部囚犯以为己用。蓝理也在获释之列,但他不愿意参加耿精忠的叛军,逃出仙霞关,到浙江境内,向清朝率领平叛大军的康亲王杰书陈平闽之策并为响导。在温州大破耿部大将曾养性之军,有功。康熙十五年(1676),他从师入闽,授建宁游击。此时,据守台湾的郑经也与耿军联合,派兵入闽。任平叛军先锋官的蓝理,又打败了郑氏大将刘国轩、何祐,收复了长泰等地。康熙十八年(1679)蓝迁灌口营参将。
“三藩之乱”平定后,康熙二十年(1681),割据台湾的郑氏政权,已传至第三代郑克塽继位。内政弛乱,势力渐衰,康熙帝任命晋江人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决心乘势出兵收复台湾。施琅和安溪人大学士李光地举荐蓝理出任前部先锋,在厦门训练水师,蓝理严肃军纪,以勇猛直言,受到施琅称赏,说他“虎将也!”
康熙二十二年(公元1683)六月十六日,施琅、蓝理率领水师攻打澎湖。郑军在刘国轩的指挥下进行顽强抵抗。蓝理率先冲入敌阵,阵斩八十余人,旗开得胜。不料,风向突变,清舰队被巨浪冲散,主将施琅眼睛被流矢射中,众将大惊。在此危急关头,蓝理大吼一声:“将军勿忧,蓝理在此!”当即命其战船,逐浪冲击,以大炮击沉郑军两舰,并以火药罐投掷,郑军死伤甚众。郑军将领林升、曾瑞也毫不示弱,率军与蓝理死战。鏖战中蓝理已负伤十余处又中炮跌倒,腹破肠出,血透战袍。这时在身边的族子蓝法把他流出的肠子纳入腹中,他的弟弟蓝瑷、蓝珠等为他敷盖衣服并用匹练包扎伤口,蓝理忍住剧痛,又起身整甲大叫:“今日诸君不可怯战,誓与贼无生还!”诸将倍受感动,攻势更猛。
次日再战,施琅率师向郑军发动总攻。蓝理不顾伤重,再次率舰出击,把施琅从搁浅的帅舰上救出来。随后又同其他将士奋不顾身,拼死出击,终于取得了澎湖之战的巨大胜利。澎湖收复后,清军直捣台湾,破鹿耳门,郑克塽势蹙,率众归降。清王朝统一了台湾。蓝理因战功被授予参将,加左都督。康熙帝称赞他“血战破敌,功在首先”。以此,蓝理将军威名远扬。
康熙二十六年(公元1687),康熙帝曾召见蓝理,详细询问了“拖肠血战”的情况,并为其“抚摩伤处,嗟叹良久”,授以“神木副将”封号,赐给白金三百两。随后擢升为宣化镇总兵。康熙二十九年(1690),蓝理调任浙江定海总兵,任职十余年期间,他鼓励开垦荒田,修筑要道,兴修文庙,祭祀忠烈。康熙四十二年(1703),蓝理调任天津总兵官,康熙帝特赐予花翎、冠服,并亲书“所向无敌”褒奖他。蓝理倡导在天津平原开垦水田150余顷,引种水稻,群众称之为“蓝田”。康熙帝对蓝理在天津开河造田引种水稻成功,深表赞赏。康熙四十五年(1706)六月,蓝理升任福建陆路提督。翌年,康熙帝又赐御书“勇壮简易”四字。
蓝理回福建家乡任陆路提督后,捕治盗贼,抑制豪强,并倡建江东大石桥,自己又带头捐金数万。康熙五十年(1711),泉州、永春、德化等地因连年受灾,豪门富户乘机屯积粮米,许多饥民在陈五显率领下起义,声势甚大。康熙帝怒责蓝理剿抚不力,将他革职。地方上受打击的豪强势力,便群起报复。总督梁鼐、巡抚满保先后疏劾蓝理“贪婪酷虐,流毒士民”,把责任都转嫁于他。但《清史稿·蓝理传》中对他的评价则较为公允:“理骁勇善战,性率直。官福建提督,政行于乡里。捕治盗贼,遂及诸豪家。修桥梁,平道路,率富民钱,益积怨”。就是说,蓝理为人民办了好事,由此打击和得罪了“豪家”、“富民”之类的上层剥削者。他的这些正直仗义关心民瘼的禀性,跟他出身贫民很有关系。蓝理随被革职拿问,会审渚臣奏请立斩。康熙帝念其苦战澎湖之功,命从宽免死,进京入旗。
康熙五十四年(1715),准噶尔部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喇布坦再次作乱,清军拟以三路进剿。此时年近古稀的蓝理自请随军出征,以报效朝廷。康熙帝知其骁勇善战,准他跟随都统穆尔赛协理北路军务并赐总兵衔。蓝理即带领蓝国英等四个儿子自备军资,随大军出发,千里驰骋,效命疆场。怎奈年事已高,旧伤复发。康熙五十七年(1718)蓝理抱病还京。次年,在天津蓝田庄病逝,终年七十二岁,还葬原籍。
蓝理出身于贫困的闽南畲族之家,成为清初一代名将,又长期战斗、驻守在福建,同他有关的许多文物仍散存在民间。
现在漳州市区新华东路(俗名亭顶)还留有一座雕刻精美的石牌坊。坊额即嵌刻康熙御书“所向无敌”、“勇壮简易”两方题额;另一处是悬在浦头关帝庙内的一块匾额,上有蓝理亲笔题写的‘江汉以濯”四个大字,笔力苍劲。另外,在石码镇新行街(今新华路)的天后宫(今大宫前)内原有蓝理题写的“安澜即补天”的匾额(此匾已失)。
蓝理在任福建提督期间也有很多建树,如在漳州建浦头市;在泉州建新桥;在石码辟新行街;在安海、沙溪、涂岭建商店千百间。这些对当时发展商品经济、繁荣市场,改善人民生活都是有贡献的。
此外,闽南民间对蓝理其人却有不少褒贬不一的故事传说。相沿既久,究竟是非如何,倒也有必要参证历史,加以分析。
其一,说蓝理同吴田、陈隆、许凤、柯彩等五人原是郑成功部下的五虎将,曾追随郑成功抗御过南下的清兵。
但考郑成功在东南沿海率师抗清活动的年代与蓝理年龄不符。郑氏在闽,有三次关键性战役:1、江东桥之战,发生于1652年,时蓝理只有5岁;2、泉州湾战役,发生于1655年,时蓝理只有8岁;3、漳州海门港之战,发生于1660年,时蓝理只有13岁。郑成功率军收复台湾在金门誓师出发时间是1661年4月21日,登陆台湾本岛的时间在同月的30日,荷兰侵略者全部投降的时间是1662年2月1日。过后五个多月,郑成功即病殁于台湾。那么即使以郑成功离开大陆时来算,蓝理也只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当然不可能列入郑部五虎将之一;同时在《清史稿·蓝理传》中,也未有只字及此。这一传说,完全可以否定。
其二,说蓝理背叛郑成功,投降清朝,得以封官赐爵。
蓝理出生于清顺治四年(1647),本不是明朝遗民,虽然社会上仍存在反清复明的思潮和活动。如上所证,他是不可能直接参加郑成功抗清军事活动的。至于蓝理青年时期组织五十名壮士,击杀抗清的卢质(《清史稿》称卢质为海寇,是否属于响应在台的郑经活动不明。),这件事也只能说明他是维护清王朝统治的。蓝还为此被清郡守监禁了十余年。他与卢质是否属于同类相残,固然可疑。此说也可能由此附会而来。但是,后来发生“三藩之乱”,耿精忠尽释囚犯,正是反清的好机会,何况本身还是清政府的狱囚。但是蓝理却说:“我岂从贼作乱之人哉!”直至逃出仙霞关投清立功。这都足以说明蓝理是坚定地站在新王朝一边的,至少可以说他与明朝以及郑成功都没有什么直接的渊源关系。蓝理后来被康熙皇帝任命为福建陆路提督这样的高官,也仅仅是凭着平叛和收复台湾的显赫战功,并非靠叛降得来的。倒可能是地方官绅豪强,受到他的裁抑,十分仇视他,而且贱视他的出身,嫉视他的大功,流传下大量的谤语,造出许多是非之说来。
其三,在石码还有一个传说:蓝理目不识丁,签押日期时,把“七”字的尾划弯向左边。有人纠正他说:应该弯向右。蓝理应道:弯向左边也是七,弯向右边也是七。闽南话“七”和“吃”谐音。意思是讽刺蓝理不识字做大官。连最简单的“七”字都会写错;另一含意是讽刺蓝理叛郑投清,立场不稳,有乳便是娘。可左可右,无非图个“吃”。
前面既已辨明蓝理叛郑投清说法之妄,说他只是一介武夫目不识丁,原也无所谓。蓝理家贫,小时没念书或念书不多或是事实。但另有一则传说,说他为官后刻苦自学的故事。据说石码新行街天后宫落成时,曾遍请名人书额,蓝理看了都不中意。后来他发奋学习擘窠大书,耗纸十三担,终于写成“安澜即补天”五个大字。提督学书法,又何止是识字的水平呢?也不见得临时抱佛脚,耗纸十三担,只学会五个字吧?看来,不识字云云也无非是个谤词。另笔者曾于1988年8月中旬,到过舟山群岛中号称四大佛教名山之一的普陀山风景区。在一个名叫“南天门”的风景点上亲眼看到一方巨大的摩崖石刻,上面镌刻着蓝理亲笔题写的“海天佛国”四个大字,字迹遒劲俊逸,气势磅礴。这是蓝理任定海总兵官时题写的。说明蓝理在返闽任提督之前,早已具有相当高的书法造诣,甚至有相当的文化素养。即此便可尽释前疑了。
最后是不少人对清朝收复台湾,统一版图之举,也对施琅其人的复台功业,存有异词。认为施琅既是郑成功的部将,降清灭郑,虽统一有功,但毕竟是汉族叛徒。从而也对蓝理不齿了。其实这一问题,历史学界已论辩甚多。对于郑成功从荷兰侵略者手中收复祖国神圣领土,以及后来,清康熙从积弱的郑克塽手中统一台湾的历史功绩,都是应该予以肯定的。因为这些丰功伟绩都符合中华民族的长远利益。因此我们也应该摒弃狭隘的大汉族主义立场,给蓝理以正确的评价才行。